一梦萧瑟

脑洞太多无处安放

凤栖阁 第十章

离忧识字写字的本事是在赤羽楼里学的,那是小弟子们每日里期盼的唯一一段平静时光。


他们这些早已见惯了血的孩子坐在大殿里,教书先生在纸上写一笔,他们也跟着在纸上写一笔。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提心吊胆,书声琅琅的大殿仿佛与山下任何一座普通学堂无异。


然而,搁下纸笔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离忧也曾在那书声中悄然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然而一次又一次紧紧咬上来的鞭子总会将他的憧憬一遍又一遍毫不留情的撕碎。于是他和所有人一样,在日复一日中学会了麻木,学会了服从,学会了面无表情。


烛火摇动,蘸满墨的笔尖上滚落一滴浓墨,像颗眼泪般急急坠落。


离忧如梦初醒般,连忙将笔搁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浓墨已经在纸上迅速晕开,宛若一朵绽开的梅花。


离忧窒了一下,朝着凤栖跪下来,“阁主,离忧自去刑堂请罚。”


凤栖举着画本凑过来看,只见纸上写着几排柔弱无骨的字——


亲亲阁主:


小雏儿红香楼已备好,五百两银子一个,让你家小暗桩千万不要弄坏了。

亲亲你什么时候来要货嘛,人家想你想得(大团墨汁)。


红一香


”我当是什么”,凤栖低笑一声,“红一香写的鬼话,还是毁了好。”


“你便这样回他……”凤栖欺身向前,俯在离忧耳边,道:“想跟我上床,卖了整个红香楼都不够。”


凤栖的声音酥酥麻麻地穿过耳膜,像蛊惑般软了离忧的半边身子。离忧的身体晃了晃,耳尖迅速地红了。


自从阁主将自己从暗牢救上来后,好像就有些不同了。离忧呆呆地想,总是莫名地靠近,也不打骂,就是做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凤栖就爱看他这又呆又傻的模样,笑眯眯地多欣赏了会儿,让他起来继续批文书。


离忧咬着牙将凤栖吩咐的话写上去,随后便跟被火烫了般将纸推到一边。


面前好几堆文书,离忧唯恐又取到红香楼的消息,故而特地绕开原先那堆,取了张新的。


没想到,这次是药臧楼晦涩难懂的药材进料单。密密麻麻的药材名字鲜少有离忧能看懂的,他大致看了一遍,扫到纸末几个主事的签字,看来这份单子已经是有好几人核对过了。


凤栖托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这种你就写个知,敲上阁印就成。”


说完,凤栖朝离忧推了个印章过来。


印章由一整块稀世美玉雕琢而成,通体雪白,只在栖于梧桐之上的凤凰双眼处各留有一点鲜红,可谓是巧夺天工。美玉底部刻有凤栖二字,飘洒俊逸,代表着凤西阁至上权利。


凤栖就这样将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阁印轻轻巧巧扔到离忧眼前,好似个玩腻了的玩具般。


离忧觉得这样非常不妥,然而摇摆也只在一线间,很快便跟随了刻在骨子里的服从,举笔在众管事的名字下写了个知字,随后盖上阁印。


凤阁主见那字端端正正,阁印也是丝毫不差,忍不住拂笑,“啊呀,怎么办,这阁主的位置我也坐烦了,不如换你来?”


离忧吓得脸一白,慌忙跪下,“属下不敢!属下什么都不会!”


“是啊……你杀人都杀不利索……”凤栖挥挥手让他起来,“凤栖阁交到你手里,过不了几天就能成佛门圣地。”


离忧闻言羞愧不已。


凤栖瞥一眼低着头百依百顺模样的离忧,随手从案上抽了张文书出来。


是赤羽楼最近接的一个单子。


离忧接过文书,见是份委托书,便皱着眉头看起来。能送到阁主面前的,必是赤羽楼没法解决的麻烦事,离忧见那委托书上画了三个红圈,便笃定了心中想法。


委托书由金阳派掌门发出,欲委托赤羽楼刺杀花不颠,赏二百两黄金。


前几日早已看过委托的凤阁主:“这种一毛不拔的老家伙肯出二百两黄金,定是他那如花似玉的闺女被糟蹋了。”说到这里,凤阁主眼波流转,笑得愈发放浪,“也说不定……被糟蹋的是那老家伙的美娇妻。”


离忧:………


凤阁主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派谁去?”


怕是阁主在有意考校于我,离忧将视线挪到红香楼的文书上,心下顿时有了计较。


“离忧认为,应当派红香楼的弟子与离怨同去。”


“哦?怎么个说法?”凤阁主眯起眼睛。


“离忧觉得,花不颠应当是轻功高强之辈,论轻功……阁里离怨是高手,届时只要以红香楼弟子为引,两人互相配合,应当可以将其手刃于刀下。”


凤阁主听得不住点头,“说得好,很有道理。”


离忧总觉得此刻凤阁主的眼睛亮得吓人,便慌忙抬起笔,想要写下离怨的名字。谁知笔尖还未触到纸,手腕便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托住。


离忧探寻地抬头看去,手腕处便被轻轻摩挲了几下。


凤阁主边摸人边道:“忽然想起我跟那花不颠还有点过节,三日后,你陪我下山走一趟好了。”


离忧:…………


无论是身,还是心,离忧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论轻功,自己比不过离怨离愁,论姿色,红香楼里随意指一个都比他强上数倍。而凤阁主,更不会为区区二百两黄金而接下单子,除非是哪天阁主自己在山上住腻了………


住腻不止一点点的凤阁主以为离忧在担心被花不颠欺负,那只不安分的手又趁机在他面颊上顺了一把,“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完,凤阁主取了笔,在文书上大笔一挥,写下个威风凛凛的凤字,随后高高兴兴地将笔递还给离忧。


整个凤栖阁的单子都从赤羽楼而来,级别高的送往凤栖处,由凤栖亲点暗桩,级别低的自然由赤羽楼料理。


然而,单子从哪儿来的最终还是要归到哪儿去,这是第一任阁主的衡量制约之策,百年来一直如此,所以即便是凤栖殿的暗桩,接了单后还需去赤羽楼复命。


离忧踏入赤羽楼时,羽炎正捏着鞭子负手亲自监督一批弟子练功,依旧是他那惯有的模样。他身边跪了个八九岁的孩子,大概是新加入的小弟子。


“来了。”


“离忧见过羽大人。”离忧毕恭毕敬道。


羽炎转过身来,一贯冰冷无情的脸庞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伤好些了?”


“是。”


离忧话音刚落,羽炎手里的鞭子隔空一甩,“啪”的狠狠抽到小弟子的背上。


“跪不直了?!”


那弟子身形被鞭子抽得晃了晃,浑身都因为疼而战栗起来,离忧知道那种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跪在羽炎身边,任由他一鞭鞭抽下来。


那小弟子身上约么还有别的伤,此刻已经被打得摇摇欲坠。离忧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文书递给羽炎。


“这是琼崖派的单子。”


羽炎接过,趁着他展开纸张的功夫,那名小弟子拼尽最后一份力气,终于是跪直了。


离忧将视线轻轻从他身上挪开。


羽炎看到龙飞凤舞的凤字,不禁皱眉,心道,先前听说阁主为了离忧夜闯刑楼暗牢,现今又要带他亲自去解决花不颠……这对离忧来说,也不知是喜是忧。


羽炎垂下眼,默默接下文书。


离忧拱了拱手,转身欲离去。


“离忧。”


羽炎心里一动,张口喊住了他,见他那双平静澄澈的双眼朝自己望过来,最终摆摆手,道:“无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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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红一香:人家想你想得孤枕难眠。

羽炎:阁主比花不颠可怕。

离忧:小子,赶紧跪直!

凤栖:都给我滚!离忧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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