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萧瑟

脑洞太多无处安放

米洛洛 第五章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就在整个夜晚都没有落幕过的鞭炮声中热热闹闹地来了。


大过年的古楚风依旧带着米洛洛天天窝在家里苦练。由于空气质量并不好,古楚风就取消了米洛洛的晨跑,改为在家练负重蛙跳。

每天的训练进度基本还是按照课程表来,基于米洛洛进步比较快,古楚风已经开始教他跳各种简单的组合了。


芭蕾、古典、民族、现代……米洛洛各个舞种都很喜欢,古楚风虽然严厉,但初学时的兴奋总占了上风,练了那么久的基础功,终于能接触到各种带跳跃的组合,米洛洛是做梦都要笑的。


在家闷头苦练五天,大年初六的早上古家终于来了客人,那人把家里门铃按得震天响,嚣张之意毫无保留。


米洛洛正在练跪地下腰,身体后仰成个拱桥,双手抓着自己的脚踝,看什么都是倒着的。古楚风就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不时将手里的细棒子往他向内弯曲的背脊上“提点”几下。


会来拜年的人就那么几个,古楚风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能把门铃按那么嚣张的……古楚风忍不住笑着摇头,今年还真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门一开,安诺的声音立刻荡进来:“姓古的!给你拜年都不给人开门,我跟彬彬都快成冰棍了!”


古楚风眯着眼睛笑:“这不是手机静音了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


安诺瞪一眼古楚风,把礼品塞到他怀里:“西北风!”


古楚风瞅见彬彬鼻头都冻红了,心疼得赶紧让他进屋。安诺眼尖地看到还在受苦受难的米洛洛,又喊开了:“姓古的!大过年的你把孩子折腾成这样!”


米洛洛在颠倒的世界里看到安诺一张皱起眉头的脸,勉强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安老师。”


他不笑还好,一笑安诺的眼圈就红了,趴在米洛洛身边紧张地问:“洛洛啊,疼不疼?老师给你揉揉啊?”


米洛洛睁着眼睛就觉得有些头晕,只好把眼睛闭上,嘴里使劲念着不疼不疼,唯恐安诺真的会给他揉。现在他是正在被罚着功呢,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有多艰难,总觉得无论谁伸手轻轻一碰,自己身体就会倒下去。


那边古楚风泡了热茶,朝着安诺嚷道:“还不滚过来!”


安诺知道古楚风那套,练得再狠的他也见过,只不过看到自个喜欢的米洛洛是真觉着心疼。彬彬都被自己放了两天大假,看这阵势,洛洛肯定是没歇过半刻。


接过古楚风手里的杯子,安诺坐到沙发上没好气地看着他。古楚风全当没看到,进厨房切水果装果盘,直到又甜汁水又多的西瓜被端出来,才稍稍抚慰到安诺的心情。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大冬天的吃空运来的西瓜。”


古楚风翻个白眼:“洛洛喜欢吃。”


“哼~”安诺指着远处的米洛洛,“你真疼他还把他弄那样!”


“哦,你教彬彬的时候哪次不是凶神恶煞的。”古楚风挑了两块西瓜留给米洛洛吃,又看向彬彬道,“你说是吧,彬彬?”


彬彬不安地在沙发上挪动着,安诺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安抚道:“别拿我家小孩开涮啊,自个儿小孩自个儿心疼。”


闲聊了几句过年里的趣事,所有人都装作不去关心米洛洛,洛洛真的已经快撑不住了,握着小腿胫骨的双手不住地打滑,浑身都湿淋淋的,脸憋得通红。古楚风见时间已经差不多,终于停下与安诺的闲聊,起身去停止米洛洛的“酷刑”。


古楚风跪在地板上,伸手将洛洛整个上半身圈住,米洛洛似乎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古楚风叹口气,轻轻捏捏小孩的双臂,随后双手开始使力,将他的上半身用力地对折。


“呜……”


背腰生生被掰成了两断,熬了那么久的钝痛再次开始变得激烈尖锐,可是这种疼痛并没有因为米洛洛带着哭腔的低喊声而停止,古楚风的双手依旧不遗余力地将米洛洛的背压向臀部,少年人哑着嗓子,仿佛脖子也断开来,汗湿的头发垂在地板上,再也无力挣扎。


安诺已经撇过脑袋不想再看,彬彬低着头,手指按在胳膊上那些细小的肿痕上,他曾经也怨恨过安诺对自己的严厉,甚至还用很幼稚可笑的方式与安诺对抗过,可是今天看着洛洛的样子,只觉得这些小伤实在是不及别人的几分皮毛。


“一……二……三……四……五……”古楚风帮着米洛洛数数,数到二十的时候松开手,要求米洛洛顺着自己的力量将腰慢慢地直起来。家里来了客人,洛洛不敢大声啜泣,被古楚风拉着双臂将腰慢慢直起来的时候感觉一节节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疼得他又生生出了好几层汗,最后小兽似的蜷进古楚风怀里呜咽。


古楚风将米洛洛扶到垫子上面朝下躺好,给他按摩腰部回血,扶着米洛洛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朝安诺无奈地笑了笑,毫无意外地收到安老师的怒目相向。


米洛洛擦干净眼泪鼻涕后清清爽爽地走过来,眼圈还有点红红的,少年人规规矩矩地站在茶几跟前给安诺和彬彬拜年,安诺心疼他疼得跟自己孩子似的,慌忙让他坐了,把带来的好吃的零食一样样放到他怀里。


零嘴米洛洛是不缺的,每次古楚风带着他去超市,对身体健康的零嘴,从不会吝啬给他买。只要是米洛洛眼睛在哪个货架停留的时间长了,古楚风就会给他拿。次数多了,米洛洛也就懂了,他心疼老师的钱,后来去超市就再不东张西望的,但古楚风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依旧会给他买称心的小零嘴。


“你这样,还不把他给宠坏了。”古楚风看米洛洛抱着大堆零食眼里透出些许宠溺来,“不过,既然是安老师送的,就不要客气地收下吧。”


米洛洛连忙道了谢,捧起古楚风给他留的西瓜边啃边听两个老师谈话。


原来安诺这次带着彬彬过来不仅仅是拜年那么简单,说是要趁假期让彬彬得到更多的锻炼,训练他的钢琴舞蹈伴奏能力。


彬彬之前练的多是独奏,而钢琴舞蹈伴奏是需要与舞者共同合作的艺术,这比单纯的练习独奏要难得多,但是这对于舞者和演奏者来说都是个提升功力的方式。


古楚风听了很是赞成,一来家里有更多的观众可以让米洛洛跳舞更放得开,二来,他本来就想在适当的时候给米洛洛找个钢琴伴奏,当年他和安诺能够同台演出,共同努力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各中辛苦滋味只有两人知道。所以如今能与古楚风这么肆无忌惮开玩笑的,大概也就只有与他交心的安诺一个。


“就知道你这个剥削家喜欢榨取最后一滴剩余价值。”古楚风心里早乐得没边了,嘴里却还是不依不饶道,“住我这儿要付房租,不过……付不起也没事,你家那些宝贝弄几样称手的给我就行。”


为了彬彬,对于安诺来说,自家屋子里那几把红木尺子实在是微不足道,古楚风的要求不难满足。于是两个大人商量商量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早有预谋的安诺从车上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卸下来,光明正大地挑了个大床房,跟彬彬睡在一起。彬彬红着脸跟在他身后进房间,米洛洛觉得他们大概是感情好,当时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


自此,古宅里又多了个“厨师”,彬彬海鲜过敏,安诺怎么都不放心古楚风独自烧饭烧菜,非要在旁边监督着,结果厨艺被古楚风“榨”得滴油不剩,古楚风趁机退居二线,反正安诺手艺不比自己差,给洛洛和自己换个口味,何乐而不为。


古宅里的钢琴也终于被重新开启,彬彬和米洛洛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彬彬弹一个音,洛洛跟着弹一个,他们弹的曲子叫《赶海》,洛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中午安诺跟那盆白灼虾有深仇大恨似的模样,忍不住问彬彬缘由。


彬彬在钢琴上起落的手指一顿,偏过头来笑道:“其实是我吃贝壳类的海鲜过敏,小时候晕倒过,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痒得要命,在医院躺了好久才恢复的呢。”


“咦?!这么严重!”


“嗯。从此以后……老师就不准我碰贝壳类的海鲜,他自己也戒掉了。”彬彬说到安诺自己也戒掉的时候,眼神里闪闪的。


“安老师对你真好哦!”


“是啊……我自小就是老师带大——”


米洛洛还没来得及接着问,就被古楚风的声音打断:“两个人说什么嘀嘀咕咕的呢,洛洛下来热身去!”


米洛洛跟彬彬互相做个鬼脸,彬彬虽然比洛洛大两年,却也还是少年人的心性,只是老师的话还是要听的,米洛洛乖乖去热身后不久,安诺就来到彬彬身边,双手抱在胸前跟他一起看米洛洛跳舞。


刚刚遇到米洛洛的时候,小孩还缩手缩脚的在自个儿课堂外面偷听,恐怕是连舞蹈都没学过,这会儿跳着芭蕾组合,虽然会有小紧张,身体也会晃动之类,但基本的骨架子已经有了。这不得不归功于古楚风的苛责要求,而米洛洛的天赋也是无法掩盖的,乐感和领悟力,很多东西毕竟不是单单通过不懈努力就能获得。


CD里的音乐结束,安诺看完整段舞蹈,眯着眼睛问彬彬:“刚才的音乐,熟悉吧?”


彬彬见安诺的手指滑过琴键,心里跟着发颤,刚才CD里的音乐确实是熟悉的,隔了那么多年听到这段音乐,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启蒙时那段学习钢琴的岁月,彬彬心里除了发颤,总觉得屁股也微微热起来。


那时候,才五六岁那么大,根本没有那么好的定性,往往是屁股被打肿后坐在钢琴椅子上耗着,安诺也不要求自己弹什么,就是让他摆好姿势眼睛对着那些黑白琴键,让他的小屁股每分每秒地忍受煎熬。


不明白自己小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安诺呢?大概是缺乏安全感吧……那时候哥哥自己也是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有时候真的顾不上照顾自己。所以三天不整出点幺蛾子来引起哥哥的注意,在那个没有什么温暖的房子里,总觉得随时都会被再次丢弃。


作为一个“野种”,作为一个在安家根本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完全是出于家族面子才收养回来的弃子,只有安诺,他的哥哥,只有他疼爱小小的自己。


安彬将手优雅地放到琴键上,开始复制刚才CD里的曲子。


安诺大概也是想起了彬彬小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由于米洛洛还不能上成品舞,目前彬彬的钢琴伴奏只能局限于他日常的练习上,看上去很简单的配合,实际上却很有难度,真正要等两人能合作,恐怕还要等米洛洛更加成熟才是。但是米洛洛刚才的表现不但不成熟,整段组合中透露出来的紧张甚至让古楚风觉得有些恼火。


那是种跟平时被训斥后表现出来的不同的紧张,并非是想要做好动作那么简单,这种紧张感更多的还是由两个突然造访的旁观者带给米洛洛的。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熟人,未来米洛洛需要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观众,他表现出的这份不成熟让古楚风心里还是打了个结。


大概是感受到了古楚风的怒气,米洛洛跳完后就安安静静地站着,只敢小口小口地喘气,后来偷偷抬头看一眼古楚风,也立刻被男人铁青的脸色吓得低下头去。


安彬已经能将这个曲子流利地弹奏出来,古楚风去取了细棒子站到客厅中央,用手里的棒子点点自己面前的那片空地:“彬彬,你们再配合一次。”


米洛洛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古楚风去拿小棒子,言下之意是显而易见的。原先就怕跳不好给老师丢脸,现在居然要在其他人面前挨打……米洛洛每往前踏一步都觉得掉进深渊里,走到指定位置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音乐的前奏响起来,比CD里要真实动听得多,这套组合米洛洛前前后后练了三天,身体几乎已经有种本能的驱动驾驭,但是彬彬的弹奏毕竟是和CD有出入,米洛洛精神又是相当不集中的,几个拍子下来,动作已经完全跟不上音乐了。


安诺举手按住了安彬的手背,琴声戛然而止。


“米洛洛,你的脑子呢!”


古楚风的咆哮声让米洛洛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压抑低沉的空气,可是米洛洛等待的小棍子却是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安诺略带责怪的声音响起来:“彬彬,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创作艺术,知道什么叫团队精神吗?”


安诺的声音不重,可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听到彬彬的道歉声时,米洛洛简直觉得有个火辣辣的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那是种比挨小棍子还要令人羞愧的感觉,米洛洛当场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安诺大概是看出了米洛洛的困境,没等古楚风再说话,就安排两个少年人重新再合作一次。


这是支相对欢快的舞蹈组合,结合了芭蕾里的基础舞步,动作整体难度不大,胜在表现力和考校基本功扎实的程度。米洛洛手长脚长,本来动作都是非常漂亮的,但今天不是因为紧张就是因为情绪不到位,跟彬彬的配合上也总有或多或少的瑕疵。古楚风手里的棒子虽然一次都没打下去,但遇到不满意的地方就要求两人重来,彬彬早习惯了几个小时连续不休的练习,但米洛洛的体能消耗极大,等到古楚风要求他做第七遍的时候,米洛洛沉重的呼吸声已经把整个屋子都装满了。


眼睛被汗水糊住,刺疼刺疼的,米洛洛觉得自己每个动作都不对,但是古楚风不喊停,他只能跟着音乐不停地舞动,手脚都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动作都是依靠脑袋里那根唯一的神经死牵着,才不至于完全走形。


一曲终了,米洛洛是真的体力严重透支,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但是老师不发话,他还是做好了跳下一组的准备。


“安诺,你让彬彬休息会,后面的时间都给你。”这是安彬和米洛洛两人配合到现在,古楚风说的第一句无关乎舞蹈的话,期间米洛洛挨的骂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却是男人冰冷的沉默。安彬见米洛洛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皱眉道:“古楚风,孩子也累了,你别太过啊。”


古楚风扫一眼米洛洛,米洛洛立刻反射性地站直身体。古楚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扭头往上楼的方向走:“跟我来。”


米洛洛拖着酸软的双腿不远不近地跟在老师身后,也不知道古楚风究竟要去哪里,他手上那根依旧紧握的小棒子让米洛洛觉得有些焦躁,路上都在拼命地安慰自己,就算老师要“算账”,那也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至少刚才当着安诺和彬彬的面,棒子自始至终也只是被他握在手里。


连挨打都要对老师充满感激,米洛洛算是顶乖的了。可是当时少年人心里面真的是对古楚风充满了感恩,他见过学校里老师教育学生的,经常当着陌生人的面破口大骂,下手不知道有多狠,半点面子都不曾留过。


古楚风走到二楼那个不允许米洛洛随便进入的房间前,命米洛洛在门口罚站十分钟,自己推门而入。房间里一切照旧,古楚风推开窗户,让房间充分通风后才让在外面站得摇摇晃晃的米洛洛进去。


这是个小型的舞蹈房,和学校里古楚风专用的小练功房功能基本相同,古楚风喜欢在里面编舞练功,有时候进去这个房间后就泡在里面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几台有名的舞蹈演出都是在这个舞房里初步成形的。米洛洛就这样站在房间的中央,背后一排大落地镜,尽管房子里有中央空调,可身体却莫名地发冷,冻得直打哆嗦。


“洛洛,去撑着把杆。”


撑着把杆能干吗?耗腿?做俯卧撑?古楚风的要求总是清晰明了的,所以排除其他练功姿势,只剩下挨打。


米洛洛小声地噘嘴喊道:“老师……”


古楚风没有理会米洛洛那多多少少带着点祈求的叫唤,兀自走到把杆旁边站好。米洛洛没有办法,垂着脑袋走过去,两只胳膊才刚刚撑好,古楚风手里的小棒子便呼啸着抽在他的小胳膊上。


“谁教你这么有气无力的!”


“呜!”胳膊随着疼痛的力道弯曲了一下,米洛洛还没来得及踏踏实实地撑好,那小棒子就毫无停顿地疯咬下来!背、腰、胳膊、臀部、大腿、小腿……甚至是脚背,米洛洛本能地小幅度扭动着,可那棒子总是如影随形,逃无所逃。


古楚风的最后一下,停在面颊上。棒子并没有抽下去,只是静静地贴在米洛洛的侧脸庞,轻轻地摩挲着,带着些许示威的感觉。


“组合再去跳一遍,没有音乐,自己好好感受。脸部,给我放松了。”


刚刚那几下打过来用的力道绝对不轻,米洛洛觉得自己浑身被抽过的地方都辣疼肿胀着,不要说跳舞,光是走上几小步都难受得厉害。


没有音乐,在沉默中起舞。


米洛洛没有选择。


只是这一遍,跟之前的每一遍都不同。每个动作,都会牵扯到身上特定部位的疼痛,那种疼痛来得很精准,米洛洛跳到一半的时候如同开窍了般,突然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古楚风。


古楚风知道米洛洛是有话对自己说,看着小孩闪烁的眼睛,在他开口前,自己先问了话:“洛洛,我为什么打你?”


“所有的地方,都是因为动作不到位。老师提点过很多次,刚才……刚才跳了那么多遍……我没有做到位,一次都没有。”


看着自己的学生理解通透,古楚风终于丢掉手里的小棒子:“嗯,再跳一次,中途不许停。”


米洛洛觉得自己领悟得对,他能看到古楚风眼里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包容和温暖,虽然身体又疼又乏,可这遍组合洛洛还是私自放缓节奏认认真真地做了。一遍舞下来,倒好像舞了三四遍似的,直到结束的时候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着。


房间里回荡着米洛洛的喘气声,冷却的身体因为舞动再次变得炙热,汗水流淌过的地方肿痕刺刺地疼着,少年人双手叉在腰际,拼命地喘气,腿上的肿痕清晰地浮现在皮肤表面。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古楚风哪里会不心疼,只是有些道理必须要身体力行地教,根基不打好,怎么建造上层建筑。米洛洛面对外人会紧张,动作一遍遍地教下来还是会犯错,这些古楚风都可以体谅,可以慢慢地改进,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圣人。只不过为了让洛洛能切身懂得那些道理,古楚风不得不忍痛扮演黑脸的角色,让他疼,让他觉得筋疲力尽,让他自己感悟。


所幸洛洛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换做普通的学生,也许已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古楚风欣慰地想着,上前动手脱了米洛洛已经被汗渍浸湿的白汗衫。


洛洛白皙的背脊上,肿痕夸张地隆起,中央部位甚至冒着破皮的血点子。


确实打得有些重了。


古楚风让米洛洛坐到藤椅上,手里的棉签每每沾到眼前的背,米洛洛就痛得抖一下,然后古楚风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一下。


“记住疼了吗?”


“记住了。”米洛洛捏着沙发里的靠垫,知道练功结束后他那温柔体贴的老师终于重新回归,安心蜷在沙发上的模样像只听话的小猫咪,“老师,我会好好用功。”


古楚风也被米洛洛这个样子给逗乐,轻轻扣他后脑勺:“用功要多用脑子,你说说,刚刚跳舞的时候想什么了?”


米洛洛不太明白古楚风话里的意思,他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就是想把动作做好……”


“那,在安诺和彬彬面前跳第一遍的时候呢,想的什么?”


米洛洛哽住。


古楚风继续问道:“后来呢,我让你跳了那么多遍,从开始觉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米洛洛好像有点明白了古楚风的意思,扭过头,黑葡萄似的两颗眼睛直直看过来:“老师,第一遍的时候我觉得紧张,后来却因为疲倦,因为真正想要做好动作的决心而忘记了紧张的事情。”


“紧张是第一步需要克服的东西。”古楚风将米洛洛的上半身扳正,避开那些伤口,开始处理他前腿上的伤口,“疲倦以及死抠动作的想法都是低级的,最高的境界是忘我。”


“忘我……”


“音乐开始的时候,世界里就只剩下舞蹈,即便是台下的观众全部走空,你也依旧是舞台上起舞的精灵,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干扰,可以阻挡你将它演绎完毕。”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古楚风捧住米洛洛尖瘦的下巴,将他慢慢拉近自己:“那是种全身心的投入,真正地把自己变成舞蹈里需要成为的角色,那一刻你身体里装的就不再是米洛洛的灵魂!”


米洛洛眼睛里闪着光,觉得蒙在心上的纱突然被揭开来,外面的世界精彩绝伦,虽然依旧有些模糊,可他已经切切实实地开始能够轻嗅,能够触摸。


当晚米洛洛做了梦。


梦里有个人轻柔地触摸和拥抱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飞上云端般放松舒适,米洛洛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很信任对方,便把身体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对方……


少年人一觉醒来的时候呆呆看着天花板,额头上还有热汗。梦境退去得太快,快得他来不及捕捉到梦境中人的身影,只有身体还依稀有些发软,挨打过的地方还肿胀地疼着,无声催促着米洛洛赶紧起床练晨功。


安家两兄弟用不着那么早起床,米洛洛没敢吵醒他们,他今天起得太早,连老师的房门也还是紧闭着。米洛洛独自摸黑下楼,简单的热身后就开始练踢腿,等古楚风下楼的时候,见洛洛已经在穿戴专门为他订制的小沙袋,他额头上笼着层亮晶晶的汗,显然是已经练了许久了。


放烟花的人少了许多,为米洛洛的体能考虑,古楚风全面恢复晨跑,并且要求米洛洛开始负重。路线也被制订得更长,途中米洛洛还必须完成五十个俯卧撑一组,回到家后背肌和仰卧起坐的数量统统翻倍。


彬彬也经常挨罚,偶尔拿着勺子吃饭的手牵扯到疼处会微微发抖,两个少年人身上经常都是挂着彩,或许是有了这种共同的“悲惨遭遇”,米洛洛跟彬彬的配合在短短时间内马上就有了起色。彬彬的钢琴也确实弹得好,米洛洛耗腿耗腰的时候听着彬彬弹奏世界名曲总觉得连时间都不再那么难熬。


寒假的时间就这么悄悄溜走,两个少年人彼此也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彬彬趁着饭后消食的时候经常会教米洛洛弹上几手钢琴,对这事古楚风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米洛洛本身就喜欢钢琴,见老师没有反对,他凭着天生的良好乐感,空闲的时候偶尔被彬彬指导着练练手,居然也能弹几首简单的曲子了。


这本来只是让两个少年互相熟悉,在紧张训练中调节心情的小插曲,两个老师怎么都没想到,一时半会儿放纵的结果居然让家里两个小的开始有点忘乎所以了。


那天古楚风和安诺去市区里办点事情,中饭也给米洛洛和安彬留好了,要求他们按照平时的练习进度自行安排练习,本想两个小孩都是乖乖巧巧的,肯定会非常自律,谁知道两个男孩子终归是童心未泯,等两个大人出门后,就玩得无法无天。


那个时候米洛洛正坐在钢琴前扮演安彬的角色,把钢琴弹得叮咚作响,彬彬则站在把杆旁边,学着米洛洛的样子做芭蕾基础功,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双方的老师推门进来都没来得及换回各自的角色。


怪只怪古家的大门质量太好,开门的时候声响太小,完全被钢琴的声音盖过。彬彬从落地镜里看到安诺的时候,吓得脸立刻变得煞白。


安诺抱着手靠在门框上,戏谑地看着彬彬:“哎呦~幸亏对方通知取消今天的见面,否则哪有机会看到我们的大舞蹈家哦,彬彬,你说是不是?”


听见安诺的声音,米洛洛像兔子似的从钢琴椅子上蹦跶起来,惊慌中看到站在安诺身边的古楚风,顿时觉得周身冰凉。


古楚风什么都不说,甚至都没有看米洛洛一眼,掠过安诺,径自往楼上走。


安诺走过去牵起自家小孩,感觉到手心里的五指正在颤抖,微笑道:“彬彬不是跳得很好吗?为什么怕成这样?”


闻言彬彬颤抖得更厉害。


安诺又去看还在发呆的米洛洛:“洛洛,你家老师已经上楼了呢。”


米洛洛慌忙从琴凳子后面绕过来,想要跟着上楼。


安诺一手按住他的肩:“以我对古楚风的了解,你这样上去,他不会理你的。”


“安老师……”米洛洛眼里都是求救信号,“我……都是我不好……”


“我们看到的是结果,不是起因。”安诺偏过头去问彬彬,“你们是最近过得太安闲了,嗯?”


两个少年都一脸惨白。


“还真是有默契,配合的时候能达到这种同步率,我和古楚风也就可以放大假了。”


“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


听着一声声一叠叠的对不起,安诺揉揉眉心,终于敛起脸上好脾气的笑容。


两碗水,分别顶在米洛洛和安彬的脑袋上,安诺并没有要求他们站马步,只在两人双腿自然分开直立站稳后,要求他们将胳膊伸直,然后将准备好的另外两碗满满的水放到手肘位置。放在这个位置,只要是身体有稍微的挪动,碗中被盛满的水就有可能溅出来。


“五分钟休息一次,一共做三组。洒一次水……”安诺故意装作在思考的样子,“那换一记藤条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彬彬大概是吃过这种苦头的,刚开始的时候还蛮能熬,米洛洛也经常被要求保持某个舞姿的静止状态,所以两个少年人在最初的两分钟时间里,愣是没让半滴水洒出来,可渐渐地……就扛不住了。


先是米洛洛洒出小半碗水,跟着是彬彬。安诺拿着笔纸在旁边不停地记录着,第一次五分钟休息时间到的时候,两人碗里剩下的水只够润润嗓子了。


“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们,现在两人的记录平齐。都别着急啊,去边上歇歇,我们马上开始第二轮。”


第二轮,比第一轮的情况更加糟糕,米洛洛摔碎了左臂上的碗,等身体反射性地想要去挽救的时候,右臂和头顶上的碗都纷纷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安诺状似高兴地在纸上记上了浓重的三笔。


每轮都是无声的酷刑,第三轮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的手臂都已经抬不起来。安诺干脆把古家的碗都翻出来,打碎一个就找个新的再放满水,最后一轮结束的时候,古家已经没有完整的用来吃饭的碗了。


安诺笑眯眯地捏着纸笔敲开古楚风的门,看到男人居然冷静地在收发邮件,大呼:“呦!我以为你正在生闷气,缩着眉头抱着头之类的……”


古楚风白他一眼。


安诺撑在书桌上,用手指点点桌面,问道:“藤条呢,借来用用。”


古楚风指指自己身后的大柜子,安诺立刻打开柜门,果然在里面找到一堆好东西。


“你这家伙……收藏品还真不少……”安诺挑了根大拇指粗细的藤条,在空气中作势挥挥,表示满意。


古楚风看邮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回信。


临出门的时候,安诺不死心地提着手里的藤条,哼道:“你真的不心疼?”


古楚风看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一下。


安诺下楼的时候,厨房地板已经被两个少年人收拾干净,就是水渍都没怎么干,走着还有些滑。碎瓷都被扫进簸箕里,安诺又确认一遍地上没有碎瓷后,带着两个咎由自取的少年人回到客厅里。


“跪地板对膝盖不好,就跪到垫子上吧……”安诺见两人乖乖地跪好了,立刻补充道,“知道你们面子薄,愿意脱裤子的就脱。不愿意么我也不勉强,不过是打完之后剥下来带着层皮罢了。”


带着层皮,那该有多疼。


安彬和米洛洛都不愿意脱,安彬也曾经被安诺脱掉裤子打,可那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而米洛洛,古楚风从来没有让他脱过裤子,他所受到的惩罚,经常都是在训练当中的。


果然两个人一致保持穿着裤子挨揍的默契,殊不知后来又得悔个半死。


安诺见两人都保持好,掂量掂量手里的藤条,找准位置,第一下先抽到了彬彬的臀峰上。


“一……”彬彬痛苦地抽搐着,却还是训练有素地开始报数,这是安诺的规矩,选择先打彬彬,自然有那么层希望他做榜样的意思在里面。


米洛洛没有尝过藤条的滋味,第一记甩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幸好两条手臂及时撑住,才不至于摔在垫子上。安诺确实是有够好的了,给他们跪柔软的垫子,这下如果是磕在地板上,少不了弄青下巴。


“一……”米洛洛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报数声,那边彬彬已经挨了第二下,疼得直接喊了出来。米洛洛从来都以为安诺有的都是小惩小戒,这下已经被打蒙了,见人又提着藤条过来,好不容易跪直的身体因为呼啸而来的第二下藤条又再次趴在垫子上。


火辣辣的疼痛弥漫在整个臀部,端着水挨罚的时候,米洛洛刚开始还数着数,到后来已经迷糊得再也数不清楚,现下也不知道究竟要挨多少下藤条,只觉得钻心地疼。


自打安诺借了藤条离开后,古楚风就开始感觉到如坐针毡的烦躁。除去那几封古楚风从来没有兴趣去点开的广告,邮箱里已经没有新的邮件,古老师在收信按钮上习惯地点击重复刷新,忽地就听见楼下的几声惨呼。


打开白瓷杯子盖,古楚风发现里面只有可怜兮兮的半杯凉水,立刻觉得自己口渴得很,于是决定关掉邮箱去厨房倒杯热开水润润嗓子。


端着茶杯,状似漠不关心地路过客厅,古楚风看到被碎片塞满的垃圾桶和空空的橱柜,瞬间忘记了倒开水的事情,怒不可遏地在厨房里吼道:“安诺!你给我滚过来!”


安诺立刻扔掉藤条,高兴地“滚”过去。


古楚风抽抽嘴角指向“废墟”:“姓安的!你毁的这套骨瓷贵得很!”


安诺作无知状,闪着眼睛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回答道:“谁知道你品味那么高,家里都不备塑料碗啊……”


“你怎么不干脆把筷子全给折断了,晚上弄个手抓饭吃?!”


“我无所谓啊。”安诺耸肩,“外面两个罚完打,再饿几顿才长记性,吃饭做什么?”


古楚风无语。


“古老师,那边两个人还各欠着我十五下,我抡得胳膊正酸呢,这会儿休息得差不多了,go on?”


“安诺……你真是尽得真传。”


“谦让谦让,都是跟古老师学的。”


古楚风深深吸口气:“这苦肉计,安老师用得极好。”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走到两个怎么跪都跪不直的孩子身后,看到两人的屁股都已经夸张地肿起来,撑得裤子紧巴巴的,依稀可以见到棱子的痕迹。


米洛洛正想努力摆好受罚姿势,谁知道腰上忽地一紧,裤子就被狠狠剥下来。“啊——”屁股上的皮肤在经过粗暴的裤料摩擦后像是被泼了层热油,疼得滋滋作响。米洛洛顿时疼得蜷成一团,却落入某个熟悉的怀抱中,古楚风的味道充斥入鼻尖的时候,米洛洛瞬间睁大了眼睛。


是古楚风!是老师!米洛洛像藤蔓似的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轻轻呜咽着,害怕老师会再不看他一眼地走掉。


古楚风审视着米洛洛屁股上像开了染坊的伤势,悔不当初。他自己都从来没有舍得打过这么重,安诺倒是好,这藤条劲使得居然能有七成!收回手臂,古楚风看米洛洛立刻支撑不住地趴在垫子上,立刻呵斥道:“跪好!跪没跪相!”


听见古楚风的话,米洛洛还真是慢慢跪好了,可怜兮兮的屁股暴露在空气中,颤抖着。


“自作自受!”古楚风从口袋里掏出药膏挖了一坨,动作看似迅猛,涂到米洛洛屁股上时却堪称轻柔。可任凭是那么轻柔的触摸,米洛洛额上还是疼出了层层的冷汗,滴滴答答地滚落软垫上,最后也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了。


安诺很自豪地收到预期效果,自家弟弟当然也获得了和米洛洛相同的待遇。藤条已经被他藏起来,古楚风短期内是找不到的,至于剩下的惩罚,安诺可以拿他店里最昂贵的钢琴保证,古楚风近期内绝对不会再动米洛洛。至于自己……安诺瞧着面前彬彬的光屁股,他自然有其他方法让小孩深刻地记住教训!


垫子是软,可就这么跪得天昏地暗,两个人早就撑不住了。等药慢慢吸收后,古楚风拿还透着温热的毛巾替洛洛细细擦干净,又将剥了壳的热鸡蛋放在肿痕上反复地滚动,前前后后忙活了许久后,他才让双腿都麻得失去感觉的米洛洛起来。


米洛洛当真是不敢再坏了。


其实处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顽皮点也并不稀奇,就是古楚风和安诺两人的要求高了些。两人也并不是反对他们胡闹,事后古楚风觉得能这么胡闹的米洛洛还是蛮可爱的,就是洛洛弄错了玩闹的时间,给点教训是应该的。


古楚风绷着脸又是给米洛洛上药又是给他揉腿,可该罚的藤条还是折合成了耗腿时间,一下藤条折合一个小时,共计十五个小时。十五个小时耗下来估计腿也该没了,所以疼爱洛洛的古老师又格外开恩,允许心爱的弟子“分期付款”,并且延后执行。


屁股上五条并排的青紫棱子使得两个少年只能趴着休息,彬彬趴在独立的大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塞着耳机听音乐,有时候灵感来了就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地谱曲。安诺自从打过他之后什么都依着他,饭都喂着吃,眼里露出的温情让人不忍直视。


米洛洛就有些趴不住了,毕竟人家安诺跟安彬是兄弟,他只是古楚风收的徒弟,没有更深的纽带了。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真实的情况是,他目前才刚刚开始起步的舞蹈实在是没有资本像其他弟子那样能够得到古楚风的青睐。或许有一天,古楚风会发现自己根本只是累赘,那日受戒尺敲打时说过的话也终将付之东流。米洛洛懊恼地想,他不但不争气,又做了令老师失望的事情,自己已经不是懵懵懂懂的七八岁孩童,有可以慢慢打基础的时间,五年的差距,是需要用睡眠时间拼命追赶的,可他偏偏虚度光阴,让老师寒了心。米洛洛怯生生地望向不远处兀自在商量事情的古楚风和安诺,最终狠心地咬住下唇,慢慢地在沙发上伸展开双腿。


安诺本来想带彬彬回家养伤的,这会儿冒出个排舞的事情,又怕彬彬路上受颠簸,而且自己也动手打了洛洛,多个人总多个帮手,综合考虑后还是决定让彬彬留在古家养伤。本来这个舞古楚风是不想接的,但是团里居然请了从前对自己有恩的老师出面,古楚风怎么也要卖老师个面子,虽然心里万般不愿最后还是接了。安诺跟古楚风合作了那么多年,对舞蹈很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他见解独到,古楚风从前就经常拉着他讨论。


两人光是定主题就费了番口舌,安诺说不过古楚风嚷嚷着要喝水,站起身看到米洛洛的样子,像见鬼了似的拼命用手去抓古楚风的胳膊。


古楚风刚开始以为他开玩笑呢,被抓了几下后才察觉出些不对来,顺着安诺的目光,古楚风看到俯在沙发上的米洛洛,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始作俑者的安诺叹口气:“真是作孽哦……”


古楚风也叹口气:“以下剧情少年儿童不宜,你带你家孩子上楼吧。”


安诺戏谑地看眼古楚风,当真颠颠地抱起觉得有些莫名的安彬上楼。


古楚风走到沙发边上,俯下身来,将手掌搁在洛洛的发顶。小孩侧脸上都是疼出来的汗水,身体颤得很厉害,紧闭的眼睛因为感受到发顶的触摸而睁开一道缝,看到是古楚风眼神便立刻变得怯怯的。


这种怯怯的目光好像某种即将被丢弃的小动物,又透着那么点讨好,古楚风假装镇定地伸手将他因为屁股上的疼痛而微微有些蜷起来的两个膝盖窝顶直,问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耗了多久?”


“十分钟……”米洛洛正在拼命和疼痛做斗争,没有捕捉到古楚风的心疼,他唯恐老师不高兴,不敢说自己耗了快有十二分钟,乖乖地尽量往少了报。


看出了米洛洛的不自信,让他现在停下横叉恐怕会让小孩更加不安心,督促他继续练功倒是能保他心安,况且等伤势恢复后再重新耗腿,恐怕功是真的要退步。


“抱住我的腰。”


古楚风反身坐在沙发上,感觉到身后的小孩听话地伸手将自己的腰圈住,因为这个姿势,他整个汗湿的脸蛋都紧紧贴在自己的背上。古楚风调整好位置,伸出两条胳膊,往后抓住洛洛的两条小腿,慢慢使力往前掰。

腰上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


古楚风知道米洛洛臀上的伤口必定疼得厉害,养了两天伤这会儿韧带重新被撕开,肯定是疼上加疼,他权衡再三道:“洛洛,数到五十。”


臀上的伤痕被这动作挤得变形,火辣辣地疼着,米洛洛头上的冷汗渐渐浸湿了古楚风的薄毛衣。古楚风不敢回头,用这个姿势盯着墙上的钟,米洛洛颤抖的数数声在空气中结束的时候,古楚风简直觉得如蒙大赦。


米洛洛松开手,脸上却终于露出一丝心安来,身上依旧疼得钻心,可老师愿意继续教他,就是给他安了道安心符,这点痛熬熬也就过去了。


为了不退功,古楚风着实想了不少办法。他专门去家居市场买了高过米洛洛半身的凳子,将他的腿搬到凳子上压脚背,双手放在横杠以减轻对臀部的压力。脚腕下卷了厚毛巾,米洛洛白皙的脚腕被古楚风固定在手心里,随后脚背被缓缓地使力压下去。垫了毛巾的脚腕子被抬高,脚背无论怎么压脚尖都是碰不到凳子的。那种分筋错骨的疼痛,丝丝绵绵地缠绕在脚面上,被压成漂亮的弧度时,终于变为撕裂的疼痛。


却还是不够。


疼痛会被继续保持,脚面迅速被绷带固定住,就这么站立着静耗,直到脚背麻木,失去感觉。这是个磨心的过程,古楚风怕米洛洛寂寞,为他放着电视,将遥控放在他身边,只是,脚上的疼痛那么尖锐,每每古楚风和安诺留下他一人静耗去商谈排舞事宜的时候,米洛洛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看电视里的节目,像只困顿的幼兽,只能通过紧紧抓住身后的把杆企图卸去疼痛。


而通常古楚风说好的耗半个小时,往往都会延后。每每古楚风和安诺讨论的事情结束后,洛洛的脚背都能被绷带勒得青红交加,脚面也没有办法立刻掰正,每个脚趾甲里都已经胀得发紫了。


这种练法痛苦而老式,却很长功,米洛洛流了不知道多少汗水和泪水,等屁股上伤养好的时候,脚尖已经能顺顺利利地被古楚风压在地板上,他的努力有目共睹,安诺和彬彬在心里都是很佩服他。


古楚风嘴上从来不表扬,只在晚上趁着米洛洛睡熟之后才敢进他的房间,捧了他伤痕累累的脚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洛洛每一点进步自己都看在眼里,这也只是压脚背而已,将来还要给他开胯,那种疼痛,该让他如何承受呢。

古楚风幽幽地叹了口气,殊不知黑暗中,米洛洛已经转醒。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米洛洛发现老师经常会在晚上偷偷地给自己上药。少年人对这个过程期待着,也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因为随着次数的增多,米洛洛渐渐地发现,每次古楚风给自己上药后,他接下来的梦境中总会出现有人不停触摸自己亲吻自己的画面。


说白了,就是春梦。古楚风给米洛洛上药后,洛洛就会不可遏制地做起春梦!


这是不正常的。


门被轻轻地带上,米洛洛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喉咙里干燥得异常难受。他去摸床头的水杯,懊恼地发现里面的水已经被自己喝得一点都不剩,想就这样忍忍睡过去,可是过了会儿身上也开始燥热起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最后只能穿上棉衣棉裤下楼去倒水。


走廊里安静异常,古楚风的房门紧闭,估计是已经睡下了。楼梯口第一间房是安诺和彬彬的,要去楼下必须经过两个人的房间,米洛洛很少会在半夜里起床,这会儿经过两人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响动。


起初米洛洛以为是有人在说梦话,紧接着他就听出那是种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那种,令人脸红心燥的呻吟声。


米洛洛瞬间被冻在原地,迈不开腿。


房间里突然传出嘶哑低吼,米洛洛倒退一步,忽然发了疯般地往自己房间跑去,关上门,将自己裹进了被子。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米洛洛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下楼。


古楚风看他有点怪怪的样子,起初也没有放在心上,该怎么练还是怎么练,直到早餐的时候洛洛总是偷看同样有些不在状态的彬彬,古楚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彬彬身体好像不适,明明臀部的伤比洛洛好得快,在凳子上却有点坐不稳,早餐也只喝了稀饭。弹琴的时候出了好几次错,安诺却表现得比从前包容,没有舍得打骂,只叫他重新弹奏。


很害怕,米洛洛很害怕。


不敢看安诺和彬彬,不敢看自己。练舞的时候也是,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无论打骂,米洛洛就是不在状态。不过是一夜之间,古楚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逼不得已,终于叫了停。


由于隔天就要开学,本来是开学前的最后一次合作,就这样黄了。安诺跟彬彬下午就收拾行李回家,米洛洛自知理亏就趴在墙根上罚功,古楚风也不理他,任他耗着,上楼去收拾要带去学校的衣物。


不过是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


这种事情,米洛洛怎么说得出口。他一个懵懵懂懂还在成长发育的少年,连男女感情都弄不清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亲耳听到自己敬爱的安老师跟彬彬学长两人在房间里做那种事情,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梦境里出现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师,古楚风。


从前只身一人的时候,只要随意整理几套换洗的衣服就可以回学校。现在多了跟着自己的米洛洛,行李体积忽然间就变大许多。给洛洛买的新衣服,新鞋子,零食,文具,还有练功服……能整理出两大皮箱来。


自己一点一滴地照顾着米洛洛的起居,手把手地教他舞蹈,对那孩子的脾性再了解不过,明明知道他不在状态肯定是有原因的,怎么就留着那孩子独自在楼下承受呢?正是进入青春期容易有烦心事,容易出现叛逆心理的阶段,需要的是疏导和理解,自己这样罚他,怎样也不算是个合格的引路人啊。


古楚风把东西理干净,坐在床沿上盯着面前的东西发呆。好像碰到米洛洛,很多事情都不能像从前那样泰然处之,只要洛洛有丝毫做不好的地方,自己就会有些失控的感觉。


爱之深,责之切……古楚风苦笑着摇了摇头,终于走下楼去。


米洛洛正趴在地板上,脚踝上搁的是十公分高的软砖,少年人的双腿纤细修长,打开成漂亮的弧度,纹丝不动。听到古楚风下楼的声音,米洛洛的背脊颤动了一下,却还是乖乖地趴着,半边脸紧紧贴着地板。


“起来吧,去踢腿,一边五十个,两组。”


米洛洛颤颤巍巍地收回腿,抓着把杆去踢腿。古楚风也不挑剔他的姿势,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朱古力,等洛洛踢够数便默默递给他。两人就这样相对着坐在垫子上,古楚风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喝,感觉现在的米洛洛像是罩了层保护膜,不但将腿收得很紧,浑身都跟长了刺般。古楚风也不催他,等米洛洛真的想好要怎样开口告诉自己,才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终于将朱古力喝完的米洛洛抿抿唇,他想过一大堆谎言,可是只要对上老师的眼睛,那里深藏的关切和包容却是让他什么慌都撒不出来。米洛洛又静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轻轻开口道:“老师,学校是不是有规定,不能早恋啊?”


没有料到两人的开题会是这样,古楚风乍一听,还以为是米洛洛想谈恋爱,不禁有些诧异道:“是啊。”


米洛洛捏着自己的手指,磕磕巴巴道:“早恋……是不是男生跟女生啊……”


“对。”


古楚风不觉得米洛洛会早恋,他到学校才多久,寒假也一直都是跟着自己,没有早恋的可能。但他的回答让米洛洛眼里的惊恐一闪而逝,却还是让古楚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洛洛,你跟老师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米洛洛呼吸急促起来。


“那……如果……是男生……跟……男生呢?”


轰的一下,古楚风心里顿时被米洛洛这个试探性的问题炸开。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是自己对米洛洛的心思被小孩发现,但是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古楚风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只有那么微微的失神了一会儿,便立刻又找回理智。


“洛洛,你看到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吗?”


米洛洛见老师并没有生气或是觉得自己奇怪,胆子也终于大了些,于是将自己昨晚在安彬和安诺房间门口的经历跟古楚风说了一遍。他说得很慢,很轻,结结巴巴的,但是古楚风听得很明白,明白得简直想将安诺这个混蛋五花大绑拉到大街上被白菜萝卜扔死!


这个不知道节制的家伙!


古楚风扶着额头,想努力组织语句出来,他怎么跟一个才十四岁的男孩子来描述这本来就被社会边缘化的感情呢。也难怪米洛洛会这么魂不守舍,这种事情该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造成怎样的冲击!米洛洛如今能有这份镇定已经是不错了,自己却还要这样苛责他!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米洛洛在听到这些声音后,是怎么独自面对黑夜的。他一定是失眠了吧,眼圈还这么黑……没有地方可以倾诉,憋在自己心里想要慢慢消化,可这种事情如果不找人开导怎么能行?


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悔,古楚风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给米洛洛正确的引导。没有父母关爱的小孩,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


“洛洛,这个世界上,感情分很多种。大部分人,天生就喜欢异性,而有一小部分人呢,生下就是喜欢同性的。这是很科学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邪魔歪道,也不是被鄙视和可耻的事情。”


“那……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是可以结婚的吗?”


“很多国家都已经通过了同性恋结婚法律,这种感情在渐渐地被大众所接受着。”


米洛洛睁大眼睛,原来同性之间还可以结婚!


“人越是恐惧的事情,越是要学会去接受。如果你想了解更多这方面的知识,回学校后可以到我的电脑上去查相关方面的资料。”古楚风见米洛洛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继续解释道,“安诺和安彬的情况特殊一些,但他们是恋人没错。抱歉,安诺是我多年的朋友,这件事情,我本来应该提前告诉你,只是……怕吓到你。”


米洛洛是被吓到了,但又总觉得有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内心是对做春梦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发泄口,他看着面前的古楚风,心里那颗叫爱情的种子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破土而出。


当时少年人还不确定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只是从那刻起,古楚风在米洛洛的心目中,有了些不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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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过审,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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